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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时记事秦时姬衡

秦时 著

武侠仙侠连载

秦时想起她初来那一刻的震撼。赫赫秦军浩浩汤汤,黑色苍龙旗在灼热扭曲的空气中越发不真实。军士们身上皮甲都已经热烫发软,仍有移山填海的威仪。但,天子驾前,依旧整肃严峻,令行禁止。论起整齐度,他们并不差多少。只是军士形容有差,这才显出更多参差来。但远远观之,尤其惊人。只这点,秦时虽没有看过六国军队,也当知道秦军是如何铁律依行。她叹道:“大王,大秦军队,已然万马齐声,四方皆可踏了。”姬衡却淡淡开口:“但还不够。”“寡人不要四方铁蹄皆可踏,寡人要似尔等那般,不仅令行禁止,还要整齐万分。”要哪怕最疯狂的营啸混乱之中,只需上峰一声令下,兵卒们仍能下意识收拢自身。要他们自信昂扬,面有骄容。秦时深吸一口气:“大王,我只知皮毛,若贸然进言,恐有谬误。此...

主角:秦时姬衡   更新:2025-04-28 19:33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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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秦时姬衡的武侠仙侠小说《秦时记事秦时姬衡》,由网络作家“秦时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秦时想起她初来那一刻的震撼。赫赫秦军浩浩汤汤,黑色苍龙旗在灼热扭曲的空气中越发不真实。军士们身上皮甲都已经热烫发软,仍有移山填海的威仪。但,天子驾前,依旧整肃严峻,令行禁止。论起整齐度,他们并不差多少。只是军士形容有差,这才显出更多参差来。但远远观之,尤其惊人。只这点,秦时虽没有看过六国军队,也当知道秦军是如何铁律依行。她叹道:“大王,大秦军队,已然万马齐声,四方皆可踏了。”姬衡却淡淡开口:“但还不够。”“寡人不要四方铁蹄皆可踏,寡人要似尔等那般,不仅令行禁止,还要整齐万分。”要哪怕最疯狂的营啸混乱之中,只需上峰一声令下,兵卒们仍能下意识收拢自身。要他们自信昂扬,面有骄容。秦时深吸一口气:“大王,我只知皮毛,若贸然进言,恐有谬误。此...

《秦时记事秦时姬衡》精彩片段


秦时想起她初来那一刻的震撼。

赫赫秦军浩浩汤汤,黑色苍龙旗在灼热扭曲的空气中越发不真实。军士们身上皮甲都已经热烫发软,仍有移山填海的威仪。

但,天子驾前,依旧整肃严峻,令行禁止。论起整齐度,他们并不差多少。只是军士形容有差,这才显出更多参差来。

但远远观之,尤其惊人。

只这点,秦时虽没有看过六国军队,也当知道秦军是如何铁律依行。

她叹道:“大王,大秦军队,已然万马齐声,四方皆可踏了。”

姬衡却淡淡开口:“但还不够。”

“寡人不要四方铁蹄皆可踏,寡人要似尔等那般,不仅令行禁止,还要整齐万分。”

要哪怕最疯狂的营啸混乱之中,只需上峰一声令下,兵卒们仍能下意识收拢自身。要他们自信昂扬,面有骄容。

秦时深吸一口气:“大王,我只知皮毛,若贸然进言,恐有谬误。此事需长久计。”军训那点小儿科的经验,实在不足以给如今的大秦王师提供完整流程,她还得查查资料才行。

她郑重道:“大王若有耐心,还请等待时日。”

她有水墨屏阅读器,里面文件许多,还有充电宝和充足电量。若文件全部翻一遍,应当能够。

但,想要抄下记录,如今的文字笔墨速度远远不及。

因而秦时又道:“还请大王赐各色工匠与我驱使,待我先做出些微成果来,再向大王敬献。”

姬衡点头:“可。”

又道:“此事非一日之功,寡人亦知。卿可细细安排,静等来日。”

他眉目温和下来,微微含笑:“寡人亦有十年二十年可等。”

他这样说完,秦时心中却仍有危机感如潮水一般涌来——始皇不过活到四十九岁,姬衡今年三十六,若非自己及时献药,便是能活,恐也要伤及内里。

大王……又能有多少春秋呢?

她眼神看过,回到咸阳城后,姬衡麦色肌肤似乎略有白净,面目倒仍是英武。但因这些日子常有笑意,冷峻气质略退,竟仿佛还年轻了两岁。

听周巨说,大王如今每日仍旧骑射不辍,剑术常熟。

既然如此,这样的身体素质,这样丝毫不显年纪的骨相,换个时代一眼长寿相吧。

但问题是,谁也不知道意外与明天哪天先到来。

然后,她对上了姬衡的眼神。

姬衡端起茶盏,沉声叹气:“卿既看过,便也罢了。”

秦时:……!!!

她羞愧低头:“大王……”

她总不能说想看看大王你长寿不长寿吧?这话一说,非有唐太宗胸襟不能容啊!因此吭哧一瞬,只好也叹气,沉默。

周巨左右动着眼神,此刻看二人如出一辙的叹气沉默,于是也跟着默默长出一口气。

然而姬衡听见,长目扫过,已然是冷冷看了他一眼。

周巨:???

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就听秦时又问道:“大王,我的四时神黄金冠,是怎样的啊?”

姬衡默默将茶盏放下,而后略沉吟:“我大秦向来供奉四时神,昔日郑国有重臣求好,特意命人打造献来。”

这些金银珠玉大多都在他的私库当中,但因秦时上次着意要求了不看各国献礼,因而就只挑选了最平常的三间私库。

但其实,六国都尽入彀中,这些宝物原也没什么值得珍藏的。

若非宫中诸夫人少有秦卿这般日日可见,再加上她打扮的如繁花春柳,显然很是爱美。可头上却并无装饰……

姬衡也不会想到此处。

他修长手指摩挲着茶盏,银质浅口样茶樽上有细密雕纹,带着粗浅的指腹摩擦过,并无太大感觉。

可心中,却难免有了更多思绪。

他本意是想通过这等赏赐加恩秦卿,毕竟以他所察,对方向来爱重他所赐小恩小惠。

毕竟只献药之功,就足以令她位列上卿,可因之天人身份,姬衡想拦下她跟众臣的来往,因此故意不曾提起。

然而对方却也格外知足,略加恩赏便心满意足,仍旧乐居于兰池宫。

姬衡一时犹豫起来。



倘若秦时知道,恐怕要大呼冤枉!

她哪里晓得大王如此大方,只献药就可以位列上卿!

更何况初来乍到,一切倚靠秦王,自然雷霆雨露,俱是君恩。

再加上交通不便和七月酷暑天气,便是让她四处宴饮、结交众人,外头热风一吹,她也迈不动脚了。

而且,大王不是已经赏下种种特权和珠玉珍宝,以及金饼许多了吗?

秦时虽已经努力融入,但有时思维仍是用后世相替——

假如意外救得某首富,对方要报恩,但并没有提拔她做公司CEO,而是直接给出5000万现金,还有随时出入他的人脉圈和别墅的特权……

谁会觉得这是小恩小惠呀!

只恨不能大呼一声“我来”!

但幸好她此时什么都不知道,本来想用四时神黄金冠转移话题,可没想到姬衡回答还没说到重点,便又闭口不言。

她只好又将眼神看向周巨,对方小心看了看大王侧脸,见其不动声色,立刻接着解释道:“此金冠共有四顶,分别有金工细密雕镂春夏秋冬四神。”

“春神句芒掌管扶桑神树,因而春冠以金为底,多用绿松,碧玉,琉璃镶嵌,乃缀珍珠做步摇冠。有春风舞柳之美感。”

“夏神祝融多用琉璃,青金,水玉,做金乌样式,主在熠熠光明。”

“秋神蓐收掌秋收、刑罚与日暮,因而用金珠玛瑙,做弓弩异形冠,妆之英姿飒爽,赫赫武神。”

“冬神玄冥主万物恒定与繁衍,因而用白玉嵌金,做通天冠,上雕葫芦纹,曰绵延不息。”

他说完,又补充道:“郑国工匠尤善摧金,因而四时神金冠虽用珠玉宝石颇多,但却并不沉重——每顶冠皆用金九两九钱。”

秦时下意识松了口气,而后摸了摸头顶:好不容易头发重新回到浓密状态,若是再顶上好几斤的首饰,她不仅怕掉头发,还怕颈椎病呢。

尤其是如今对贵族礼仪并不擅长,走路时也不能时时端谨。今日本来头上要簪金簪的,是她拒绝,只用鲜艳发绳绑出花样即可。

没曾想,打扮朴素也有意外惊喜,如今就只能再次拜谢大王啦!


偌大制册处,流水线作业已经极其寻常,前方有人正用麻绳小心给蒸竹简穿线,另一侧烤竹简处,则有工匠用皮绳。

这是种很规律重复的动作,名叫“韦编”。

秦时静静看了一会儿,而后想起了孔子的“韦编三绝”。

因晚年喜欢《易》,每日时常翻阅,以至于编竹简的绳子都多次断裂……而如今,她正在亲眼见证书文的发展。

命运,真奇妙啊。

考工令在旁殷勤候问:“贵人可还要看些其他的?”

秦时摇了摇头,只对医明指了指一旁热气腾腾烤汗青处:“明,竹子烘烤蒸出的这种水珠,名叫鲜竹沥,可化痰止咳,定惊利窍,你是否要取一些验看?”

鲜竹沥的记载最早还得在南北朝《名医别录》,如今想来是未普及的。

医明瞬间眼睛一亮,而后重重点头:“明需要。”

她看向考工令,对方毫不犹豫:“臣这就使人采集。”

秦时莞尔,于是也说出大家期待已久的字:“赏。”

于是医明一个人的快乐,很快就在制册处蔓延开来。

不远处的其余制造处有人闻讯,此刻深切在门边盼望着:“贵人怎不看看我等造物呢?也颇有趣的。”

肯定比制作竹简刀笔有趣吧!

身后有匠人头也不抬:“这有甚有趣的?编苇席罢了。”

同伴悻悻道:“制册处还有编竹简的呢,也没甚有趣的。”

“那不一样,贵人定是读书识字的,看看竹简想来喜悦。”

他们是苇席和编造杂工,有甚好看的?都是宫中各处需要什么工具,让他们顺带做着罢了。

贵人总不至来做这个吧!

但不多时,门口同伴便激动起来:“来了来了!多金爱赏的贵人来了!”

于是一应工匠们俱都激动起来,远远望着考工令陪伴贵人,因而跪地的跪地,假装认真做事的做事。

等秦时来时,上上下下都很是配合。

有时她多看两眼,不等考工令回答,便有工匠结结巴巴说出话来:

“回、回贵人,此乃苇席。用蒲苇……”

考工令便偷偷瞪他:这么明显的还用解说吗?偏又解说不好。

秦时摆摆手:“我想要做些工具,但可能记得不是很准确,不知有无工匠有闲暇,耐心打造?”

那必须有啊!

秦时一开始动辄便赏的名声已然传遍整个少府,如今上下宫人都十分乐意。

她回忆着造纸所需要的工具——竹帘,抄纸槽,焙纸夹巷之类的。

其余煮锅、水槽、搅拌、捣锤之类的,宫中各处都有,因而就不必额外再做了。

工匠们常年做这种零碎器物,她只略一形容,再模拟一下所需场景,便立刻有人自告奋勇:

“小人会做。”

“小人愿做。”

“小人……”

秦时很喜欢这种积极做事的感觉,此刻也知道打工人最爱什么,因而便道:

“我所需物品若要用,最早也需10日以后,到时若确实好用,再来给诸位看赏。”

区区十日罢了,金工铜匠木漆工做一样器物,长须数年呢!他们等得!

见大伙儿欢天喜地积极昂扬去工作,秦时又看看考工令,而后问道:“接下来,我需些树木。”

“苎麻或麻三篓。”

“桑皮三篓。”

“构树皮,也称楮树皮或榖树皮,三篓。”

这三样是最常见的造纸原料,而且如今秦国都有,产量也大,自然要多试一试。

“梧桐泪,即梧桐树胶一篓。”

“猕猴桃,也称苌楚藤茎一篓。黄蜀葵一篓。”

这三样是作为造纸的胶粘剂,使得沉淀物悬浮均匀分布,但她也不知哪样用起来最好,自然也要尝试。

“草木灰、石灰各一瓮。”

草木灰跟石灰的作用在造纸过程中略相似,只不过两者都可加速纤维分解,但石灰又能使得部分杂质去除。

如今有人有时间,当然要慢慢尝试。

“麻、桑皮、构树皮置于清水中浸泡七日。”

“青竹一捆,置于清水浸泡,需百日后来报我。”

她如此这般吩咐下去,中间又添了若干细节。

考工令既能当官,记性显然不错,而后一一复述下来,确认无误,这便叫人前来施行。

秦时又开启了一个项目,此刻略松了一口气。

直到此时赤女才问:“秦君这是要做何?”

秦时笑道:“构皮纸、桑皮纸以及竹纸,总要试试哪个最容易成功又最好用。”

赤女想起什么,此刻小心问道:“是……秦君曾献给大王的纸笔那样的纸吗?”

秦时有些惊讶,而后再看赤女,不禁笑起来:“原来我初见大王那次,你也在车中服侍啊。”

赤女低头:“奴婢未敢抬头,但曾听秦君说起过,周府令还曾言纸张如何。”

若非大王惯用的侍女,她又怎会第一时间被安排至秦君身侧?而且一心一意,毫无挂碍。

初时不说,是担忧秦君心有隔阂,做事恐要避着她。

可后来不管他们怎样向大王回禀,秦君都不在意,又实在过分洒脱了些。

果然,如今赤女说完,秦时不仅不怪,反而更开心了些:“我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这样了不得呢?不仅懂得多,做事还周到细致,原来是跟在大王身边的呀。”

她又问:“那调来我这里做婢女,不知俸禄有没有降?”

打工人,甭管在哪儿上班,最重要的就是工资了。

赤女一时哑然。

片刻后她也莞尔:“回秦君,俸禄未降,甚至时有赏赐的。”

她如今已经知道秦时对很多事都感兴趣,不必追问就主动回答:“奴婢曾是咸阳宫一等婢女,因而月俸不低,每月可领六石粟米,百枚半两钱,一匹布帛。”

她补充:“此等俸禄,已然高于乡县亭长了。”

而如今所谓的亭长,十里一亭。

如果是在都城,则是都亭。

如果是城门处,则是门亭。

若是乡间,则是乡亭。

而所谓的乡县亭,职责类似乡村派出所。这个职位最鼎鼎有名的,恐怕要数汉高祖刘邦了,乃泗水亭亭长。

秦时换算一下,瞬间开心起来,而后笑道:“你值得的!”

这样一等一的生活秘书,如此俸禄,她还觉得低了呢!


秦王实在是有气度,此刻看着这些没什么大用的东西,仍是轻轻抚掌:“卿之物,果然精妙非凡。”

饶是秦时觉得自己心态过人,情绪平稳绝不会犯尴尬症,此刻也难以抑制脸上潮热。

她只好又打开黄色的行李箱,一边庆幸如今黄色还没成为帝王色……奶黄色也是黄啊。

相比背包,行李箱的东西就多多了。

笔记本充电器等暂且放一边,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贴身物品收纳包也默默放一边,倒是药物才是重头戏。

大大小小的药瓶和药盒占据了大半箱,一直镇定若斯的秦王都微微沉凝面色。而秦时深吸口气,此刻拿出一个小药瓶来:

“太医,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神药效用,就将相应症状描述,你来对应,行吗?”

太医令也神色严肃:“大王,臣请笔墨帛书,刀笔吏随同记载。”

一旁的周巨立刻说道:“大王,不如臣也一同,以便日后对照?”

秦王微微点头:“可——用秦卿所献笔墨。”

“谢大王恩赏。”得此神物,大王却允准自己使用。周巨知道,自己这一番表现没白折腾!

于是,秦时拿着药瓶,身侧跪坐两人。

她定了定神,对着手中另一瓶阿莫西林说道:“先说明——我所带的所有药物,都有一定因、因水土不服产生不适,用药前都需小剂量亲身试药。”

简单来说,过敏。

太医令对着秦王解释道:“臣知——臣用药时,同一药材,有人对症,却有人莫名风邪生疮,药毒全身。虽不致命,却也有喉头溃肿之风险。”

有概念就好。秦时点了点头,又默默抬头看了看秦王,见对方正侧耳倾听,也跟着进入正题。

但第一句话就难住了——古代怎么形容发炎感染?

她想了想:“伤口处发热、脓肿、溃烂,因外伤持续高热不退。喉咙肿痛,发热,头痛,昏厥等,可用此药。名为,阿莫西林。”

至于是哪几个字,好多字现在估计也没有,就随便写吧。

接下来是甲硝唑,洛索洛芬钠,感冒灵……还有一堆维生素,钙片等。

秦王越听越认真,而太医令额头汗水涔涔,下笔如飞,唯恐错漏。

最后,秦时拿出了口服吗啡。

脑癌末期,重重手续之后医院给自己开了这个,但并不多,严格遵循处方外带的十五日用量,因为她的生命极限很可能要不了几个十五天。

但如今……

秦时看了看自己红润饱满的指甲,缓声说道:“这是强力镇痛药物,所有止痛药都无效的情况下,才可用此药。对持续性钝痛有奇效,且仅有此效——但药毒强大,量少,只建议在临终苦痛时用上。”

太医令匆匆书写,听到“临终”二字,额头汗水更重。

而周巨眉心一跳,差点没忍住抬头去看——

咸阳城内,大王的启蒙恩师,如今的上将军燕云,颅内生痈,剧痛难当,饱受折磨……药石难医。

榻上,秦王面色不变,却狠狠阖了双眼。

……

等车厢内重新安静下来,周巨再次上车,屏退内侍,就听闭目养神的秦王低声问道:“如何?”

周巨躬身:“禀大王,秦卿天然质朴,行走坐卧并不拘谨,也无甚力道,不似军中健妇。伸手时手掌细白,掌心红润,指腹饱满,血气丰盈,并无粗茧。”

“但其出行并不爱侍从垫步,惯爱亲力亲为,跪坐支踵时略带生疏,也并不似贵女教养。且大约从未见过大王仪仗,得大王口谕后行路顾盼,神色惊奇。”

他顿了顿,又继续说道:“臣送秦卿回去时,她……她问如今朝代,大王名号年岁,周边诸国……事无巨细。”

周巨仍记得当时的震撼,因为秦时就那样自然而然地问道:“不知大王叫什么名字?今年多大了?”

短短一句话,周巨浑身汗水湿衣。

但他想起秦王吩咐,因此硬着头皮回答:“本国国朝为秦,大王姬姓郑氏,名衡。盖因大王先祖救驾有功,曾被周天子赐予郑城,因而大王为公子时,袍泽兄弟称其为、为、郑衡。或公子衡。”

秦时点点头。

其实,这个姓氏她能理解。

就像是她所读过的历史,秦始皇嬴政,也是嬴姓赵氏,时称赵政。

因为古代姓是家族标志,别婚姻,同姓不婚。

而氏则用来区分身份等级,明贵贱。

但倘若后世史书记载,为了明确家族传承,大约就直接叫姬衡了。

秦时若有所思。

再看周巨战战兢兢的模样,她又好奇道:“我观大王气度从容,性格平稳,你为何……”

她想问,为什么这么怕?是不是姬衡表里不一或是别的什么?但这话显然不适合说出来。

而周巨却再次低头:“大王十三岁践祚,而今年卅有六。平六国,一统天下,乃万世不出之圣君,我秦国威扬四海,大王名号震彻内外。臣之恭谨,并非畏惧大王,而是景仰大王。”

秦时:……论说好听话,她真是远远不及。

因此她从容转移话题:“那,现在是什么年份?”

这个问题终于让周巨松了口气:“如今是秦王衡二十三年。夏历巳月,亦是七月二十二日。”

四月?四月高温?

秦时看了看表,月历表仍是农历 7月, 22日。

她明白过来:“历法是,十九年七闰?颛顼历?”

只有颛顼历会把十月作为一年岁首,月份除了一二三四外,还被称为亥、子、丑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。

巳月,也是她所熟知的农历七月。

周巨有些讶然:“是,大王十年前推行的颛顼历。”

秦时顿了顿,又问:“那,如今军中和官职是怎样称呼?”

这个周巨也能回答:文官官职是三公九卿体系。

行政有丞相,即宰相,相国。

军政有太尉,但太尉并不直接掌兵。

协理监察等有御史大夫。而后是九卿。

军中最高将领为上将军,其下有稗将军、都尉、校尉、司马、军侯等。实行二十级军功爵,二十级彻侯,一级为公士。

秦时听到这里终于能肯定——

未知朝代,背景类似秦朝。

周巨所说的,都是曾经秦始皇时代施行的政策与历法年表等。有熟悉的参照物,她的陌生感顿时消失不少,心里微微松了口气。

但同时也暗自提醒自己——仅供参考,万不能全盘代入。

总之,这场问询持续许久。

而当如今周巨在秦王面前事无巨细回答后,也终于做出结论:

“依臣看来,秦卿确是初来乍到,一无所知。”


秦时有些犹豫:“有夫人前来,我是不是不该打扰大王雅兴。”

赤女迟疑一瞬,医明已经快口说道:“大王……真的有雅兴吗?”

这是个好问题。

想起楚夫人这等美人都不受宠,秦时果断下了车:“既如此,中午说不定还能一同赏舞呢。”

楚夫人跳起舞来翩若惊鸿,实在很美呀。

然而才刚踏入侧殿,便见侍女仆从服侍着一女子快步走出殿外。对方穿着一身茜草红的曲裾,头上簪着黄金绿松玄鸟步摇,硕大一颗珍珠缀于玄鸟口中,看成色,就仿佛……

秦时瞬间顿住脚步,而后伸手不着痕迹地拽了拽裙子,遮盖住了珍珠履。

大王啊大王!她只是一时被富贵迷了眼,何苦把人家头上簪的珍珠赏给她做鞋子!

如今相见,再大方的美人也要尴尬起来了。

赤女医明等也迅速弯腰行礼:“郑夫人安。”

秦时瞬间知道了这是谁——想也知道,能有胆子直入章台宫的,除了有子的楚夫人外,自然还得是另一位郑夫人。

郑夫人原是郑国进献来的美人,宫中都称郑国夫人。但不巧,郑国也被大王踏平了。于是她就和楚夫人一样,从此成了这样一位没有故国的夫人。

秦时再细细打量这位郑夫人,对方比起楚夫人那风中白莲一般的楚楚之姿,更多两分英气来。

她看起来甚至不像是已经生下一子一女的模样,顶多二十七八岁的年龄,其实很有成熟风韵。

甚至妆面也未曾敷厚厚的白粉,眉头略扬,眼睛大而有神,唇略厚,连身材都显得丰腴而不肥胖。

这样看,应该很符合如今秦国的审美。

不,准确来说,也很符合她的审美。

是一种更加健康有神的生命力的美感,与楚夫人细若扶柳的柔弱美感又大不相同。

她看着郑夫人,郑夫人也打量着她。

郑夫人早听闻秦王西巡带回来一名女子,不仅以贵客相待,安排在兰池,还有各种恩泽厚赏。

她不是没头脑,自然不会瞧不起对方。

毕竟说起尊贵来,以大王的用人标准,还不知谁是谁呢。

但是——

好气啊!

对方头上的四时神黄金冠,明明是跟她一起进献到咸阳的,怎么自己苦求不得,如今却被对方戴到头上!

那样美丽的黄金冠,郑国宰相当初命能工巧匠制作,名义上是郑国求和,实际上是相国投诚……

如今、如今!

郑夫人眸中火焰都要燃烧起来了!

戴不上四时神黄金冠,她这一生有何意义!

啊啊啊啊啊啊!

秦时却有些犹豫。

因为对方眸中愤愤,盯着自己很是不甘,甚至脸颊都紧绷起来。

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鞋子——珍珠没露出来啊!

郑夫人深深呼吸,身侧婢女担忧的看着她,欲言又止。

然而对方腮帮子鼓了两下,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,秦时又下意识动了一下。

郑夫人比她略高一些,略壮一些——骨架更大、更高、身子更丰腴。

此刻接近一点后,秦时甚至还没来得及紧张,就见对方圆润大气一张脸上,眼圈都委屈红了!

“贵人没有妾硕大健美,便是戴这金冠,也显不出妾这般霸气来!”

她鼻头酸酸放完狠话,“哼”了一声就要高傲离去。

然而脚步一错,长长的曲裾裙摆扫到了秦时的脚面,于是又露出丝麻履上硕大的那颗莹润珍珠。

郑夫人低头的动作凝滞了。

头顶玄鸟步摇的绿松珍珠流苏垂落,轻轻贴在她的面颊上,衬托着她的心也冰冰凉。

而后她眼圈一红,原本还英气的面容瞬间笼上一层愁苦来,又哽咽着“哼”了一声,而后仰着头带着众侍女们匆匆离开了。

秦时:……

造孽啊!

但幸好她不是大王后宫中的人,否则如今怕是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树敌了。

赤女还安慰她道:“秦君不必担心,郑夫人只一时不忿,并非小气跋扈之人。”

秦时叹口气:“我没担心。我只是……”

无意中伤了美人自尊心,怪不好意思的。

……

而这厢。

郑夫人踏着仆从后背利索上了马车,而后终于忍耐不住,豆大一颗泪珠就掉落下来。

“夫人!”

身侧婢女忙拿出帕子来轻轻给她拭泪,口中还安慰道:“大王一直便是如此,谁得用便狠狠赏,一直也不在乎儿女情。”

另一奴婢也劝道:“正是如此。贵人于大王朝堂有用,夫人却是后宫中唯一子女双全,待来日……”

她没说剩下的话,但郑夫人的眼泪仍是不止,于是又赶紧擦来擦去。

郑夫人被奴婢簇拥着,“硕大健美”的身子垮塌下来,此刻幽怨地像一朵蘑菇:“别待来日了,便是今日我也不敢想什么……”

大王那样霸道专横,若是生育了公子就敢妄想,如今能不能尸首两全都未知呢!

只是……

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:“你看那位贵人,她脸上敷的粉都比我的好!大王怎如此……”

他又不用妆粉,便是有好的,赏给他王子公主的母亲又能怎样!

她揽镜自照,发现这么一通哭泣,本就不够服帖的妆容又斑驳起来,于是越发悲从中来。

她皮肤本就不如楚夫人白皙,他们郑国也是以白皙为美的。只是当初听说秦人爱高壮天然的,这才叫她捡着机会。

入宫多年,她执念一直是想白皙一些,也渐渐发现大王并非不爱肤白貌美的,只是略挑剔了些。

可先天肌肤所限,便是夜夜敷太医令调制的上好养肤脂膏,皮肤也未曾白皙一星半点。

这本就让郑夫人十分挫败。

她不敷白净净的妆粉,是因为她的肌肤若敷成那样的,会十分怪异。因而便安慰自己只做天然色。

可如今……

如今……

她“哇”的一声,又嚎啕——被侍女们捂住嘴——转为啜泣:

“那位贵人的妆粉也不是雪白的,可却如此细腻服帖又衬气血,唇脂都比我的更艳红。”

她又想起对方头戴四时神黄金冠,鞋履缀珍珠,不由悲泣道:

“大王偏心若此!”


楚夫人倘若得知大王此言,恐怕要被气死!

能连跳一二时辰供大王赏舞的,哪里真的一步三喘啦!但楚夫人是在楚地长大的,故国还在时,上上下下都以窈窕为美!

她的父亲,祖父,曾祖……都曾做过历代楚王的重臣。为得楚王喜爱,还曾节食束腰,力求清瘦呢!

她只是运动量大,吃得多,但习惯性装窈窕柔弱罢了,她有什么错?秦国五大三粗的,她还看不上呢!

大王一开始明明不挑的,还夸她精瘦矫健!后来她走两步开始喊累时,大王就不耐烦了。

再后来她陪着大王吃很多,但散步吹风时往大王怀里挤一挤,喊一声“好冷头晕妾浑身无力”……

这哪里有问题啦!

有问题的明明是这个秦国!

再后来她生了王子,但不知是因为孕期也仍力求不发胖的缘故,还是因为楚国连连战败的缘故,她是真的接连作呕。

最终生下的王子瘦弱青紫,费了好大功夫才养活,如今弓马也不算娴熟。

总之,秦时就着红糖烧饼津津有味的吃下这一口大瓜,此刻“哎呀”一声:“大王自己吃的用的都有问题,人家楚夫人很可能只是一时不慎啊……”

而且古代小孩子夭折率很高,这位楚夫人能把孩子健康养大,说不定身体底子可以的啊!

真难啊!大王耽于女色,她要担心未来的前景。

大王不耽于女色,她也要担心未来的前景。

好在饱饭热汤,也算圆满。恰好周巨也遣黄门来报。

秦时精神一振,此刻带着赤女乌籽,捧着要带的东西,也跟着前往章台宫了。



章台宫乃秦王办公之所,比之休闲宴饮的兰池宫又别有不同。秦时一路小心看着,不管看几次,都仍是震惊这时代人类极限的伟大与恢宏。

等殿上的秦王从竹简中抬起头时,见到的就是她熠熠的双眼,还有脸上的振奋与骄傲。

姬衡将要出口的话语一顿,转而问道:“秦卿因何事开怀?”

秦时双眸灿灿,并不遮掩:“禀大王,我从未见过咸阳宫这么恢宏的宫殿。觉得大王还有工匠们非常了不起!”

“有这样的子民,大王难道不骄傲吗?”

姬衡一时哑然。

工匠罢了,整个少府,整个天下都是为他一人服务。他吩咐,对方做到,就这么简单。

哪里值得骄傲什么?

但不知为何,看秦时一脸认真,又仿佛与有荣焉,他虽略带不解,可却仿佛仍能感受这种情绪。

于是点了点头,也同样高兴道:“寡人亦觉我咸阳宫无人可及!秦卿若有闲暇,可去六国宫殿观赏。”

比过了才知道,还是他们秦国的最为恢弘霸气。

秦时也欢喜应下:“是!等暑热消了就去!”

周巨侍奉在秦王身侧,听闻此话,又认真看了秦时一眼。

心想对方看起来赤诚天真,但不知为何,讲的每句话都都让人如此悦耳。

大王令她观赏宫殿,可能只是兴头上随口一说。但她却能立刻给出确切日子,仿佛当真万分期待。

他不由也面露笑意。

毕竟自己的示好倘若给了蠢人,岂非大大的浪费。

姬衡果然更开心了些,此刻令人赐座,而后问道:“听闻你还有宝贝要献?”

秦时点头:“一开始路遇大王仪仗,想献的本就是这份宝物,只不过当时多有不便,所以才延迟到今日。”

“大王请看。”

赤女在旁躬身上前,将手中的匣子打开,露出绢布上头安安静静放着的一枚腕表。

周巨走下阶前,重新将腕表捧到秦王面前。

对方修长有力的手指从腕带中穿出,托在掌中细看。又被这沉甸甸的金属质感惊讶,翻来覆去。

殿内烛火明明,金属冷白的光芒闪烁在对方的指掌间,秦时盯着姬衡的手,同样目光灼灼。

姬衡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投射。

他心想:秦卿目光灼人,想来这宝物定然也珍贵。

于是转而将其放回匣中,正待召她上前来细说,却见对方的视线仍流连在他的指掌上。

他手一顿,此刻若无其事收了回去。

而后才见秦时也同样收回目光,静静来到阶前。

“秦卿因何注目寡人?”他直接发问。

秦时一愣,这才认真说道:“大王的手好看。”

此话一出,整个章台宫都安静下来,周巨的呼吸放的又轻又缓,赤女跟乌籽跪在阶下,更是大气都不敢出。

秦时却说的是实话。

男人的手跟女人的比起来,自然有一种不同的美。

她自己十指纤纤,骨肉饱满,指甲红润,指腹柔软。

姬衡的手却格外宽大——指节遒劲修长,手背上隐有青筋,虎口处还能看到些许粗茧。

看起来真健康又有力气啊!

倒是姬衡在短暂的怔愣过后,也跟着看了看自己的手。随后他大笑起来,初见时冷峻而又威严的神色渐渐淡去,转而化为令人安心的有容君主:

“秦卿坦诚,寡人自不会怪罪——”

“周巨,令少府选俊男十人,侍奉秦卿。”

以王类比美人,实在大不敬。但秦时一开始表现得天然无拘,着实令人印象深刻。因此她说出这话,反而让秦王开怀。

秦时这下真有些不好意思了——十个人也太多了吧!

她赶紧转移话题:“大王,还是说说这件宝物吧。”

刚才短暂的查看,已经令姬衡对这样宝物有了了解。此刻他重将腕表放在掌心,看着上头不断一格一格前进的秒针,问道:“此物可如日晷刻漏一般?”

如今观测天时大致分为三类,日晷依靠日光照影,将一日分为十二时辰。

刻漏则用水流,一刻二刻越发精准。

而城内则多用更鼓提醒,分时不甚细致,却有分时辰敲鼓敲铜钟。

秦时对一国统治者的聪明程度半点不惊讶,此刻只点头:“是,我称之为钟表。”

姬衡扬起眉头:“圭表铜钟结为一体,钟表尚算贴切——只这指针,是否行的快了些?”

说话间,秒针不断在动,分针也开始前进。但表盘有十二个字符,这每一时辰之间的刻度,着实太短了些。

***

***

***

秦王算的是十二时辰,但我们看表,白天夜里是走两圈的

明天还是手表。应该不枯燥吧?

敲钟,钟是编钟的那种铜钟,不是现代名词哦。表:显示,表明时间。所以反而钟表这个词是古代演化而来。

秦汉都没什么贞洁观念,常有寡妇再嫁当皇后太后或者高位者。

或者说,他们的“贞洁”不体现在女人是否拥有男人。而是体现在是否对家庭和丈夫忠贞。这种“贞”是得到尊重的。

但但但是!秦始皇的贞洁观念是有的!这点不如汉朝。本文此处是私设。


姬衡陷入长久的沉默。

而燕云则长久注视着他。

他已不再年轻,苍老的脸颊遍布沟壑,唯独看着他的眼神,依旧仿佛在看那个满心信赖自己的王子衡。

秦时跪坐在侧,也忍不住竖起耳朵——既然姬衡在骊山地宫中做了兵马俑,为何燕云这里,他却仍要殉葬呢?

良久,姬衡缓缓开口。

“燕师,寡人愿尔入死国,依旧得以重用。”

他缓缓闭上眼睛,冷峻的五官神色柔缓,渐渐笼入常人不可解的淡淡悲伤:“奉天以诚,至信如时。我等凡人祭祀苍天,与神灵通念,本就该厥孚交加,信以发志。”

这个秦时没法反驳。

姬衡说的是如今的普世理念:祭祀苍天当至诚至信,便如恒久不变的时间一样诚信到来。

凡人既然祷告上苍,用以祈祷,就需要以诚信相交,同样也用诚信引发人们的忠信理念。

此时,无有诚信乃是大罪,将至人人鄙薄。

只是,这跟殉葬又有何关系?

她听得艰难,但仍是认认真真,企图更接近姬衡的内心。

然而她不懂,燕云却仿佛懂了,此刻强撑着坐了起来:“大王……”

姬衡却摇了摇头,继续说道:

“昔年商王以陶俑殉葬,武王伐纣,取而代之。后周室衰落,诸侯割据,也曾有此行。”

“此举虽惜民力,然不敬上苍,不诚不信——关东有儒家仲尼曾言:始作俑者,其无后乎!”

他缓缓握住燕云苍老的手,沉声道:“燕师,儒家仲尼所言有理。”

“既不殉人,何必对上天承诺。”

“既有承诺,又何来陶俑代之。”

“既不诚,亦不仁。”

“然祭祀殉葬,古已有之。寡人深恐燕师入死国,孤苦无依,因而又何须爱惜人力?只需他们也长长久久,虔诚侍奉燕师。”

秦时听罢,也不由怔住了。

她一直以为,殉葬,不过是姬衡不懂爱惜民力的言语。本想慢慢试探,看能否让对方意识到人力宝贵。

可没曾想,对方早已意识到。

此时人们事死如事生,千年后挖掘的陵墓当中,中天紫微所在,仍是地宫中心之处。

更有仰韶时代墓葬,文字都不全的时代,却在地宫中用腿骨与贝壳摆出了星辰所在。

因为人们笃信死后另有苍穹之国。

姬衡可以不信上苍,却不能笃信地下无有死国。

燕云对他如此重要,以至于他连陶俑相替的殉葬方式都不敢……

唯恐敬欺苍天,令燕云死后孤苦,或得惩罚。

明明,骊山地宫有兵马俑啊!

她此刻再看姬衡,只觉得深深震撼。

燕云老泪纵横。

他亲手执剑御马,带着曾经的王子衡,太子衡,到如今的秦王衡长大。

对方从小便寡言沉默,唯胸中抱负,远胜旁人!

可这样豪气纵横的大王,也曾因敬仰的老师被先王命之殉葬,怒而持剑相拦。

此举触怒先王后,对方欲废太子,改立其余王子——王后乃楚国贵族,兵权在握。

他虽一力幹旋,最终师自请白绫,方才得以保存太子衡。

先王乃姬衡先祖,那次殉葬,大臣百官宫人等,共计殉葬百七十余人。工匠奴婢们并不计算在内。

也正因此,先王崩逝后十余年,泱泱大秦,竟无有名士来投!

而后,才有秦王衡终于压制先王后,少年继位,中固江山。

此中艰辛隐忍,血泪同咽,政事混乱,兵将不清……种种苦楚,姬衡全部都尝过!

也正因如此,他继位后酷烈霸道,一言既出,生杀予夺,格外惊心!

有此种种,才能稳定秦国霸业,举国上下乃用耕战制度,这才踏平六国,一雪前耻。

而如今,如今为了他……

燕云反手抓住他的手臂,借力坐起。

虽目中带泪,却仍是满面怒色:“臣之功绩,生前可证,死后亦不可夺!便有千万人殉葬又如何?”

“由老臣始,殉葬不必再用人!”

“臣当敬告上苍,臣一生志气,虽死不可夺!待来日入死国,便是臣赤手空拳,也当为我王重新打下万里江山。”

“大王!”

他哀哀叹道:“臣有此宏愿,大王当信之允之。”

姬衡沉默着,在整座厅堂如窒息一般凝滞的空气中,他最终缓缓点头:“允。”

“待来日,猪牛羊牲随葬百数,以告上苍先祖,佑我大秦军神。”

他说完,又缓声看着燕云,再次轻劝:“燕师不必再烦扰。待寡人殡天,骊山地宫,寡人要携燕师入内,来日仍是君臣相得。”

燕云狠狠闭目,这才喟然长叹:

“只大王不教臣欺苍天,可骊山地宫,却又何必用陶俑?”

然而姬衡却又微微露出笑意来:“燕师,寡人自小便觉:苍生鬼神,也该遵王令。”

他郑重说道:“寡人欲称皇帝,乃天子。”

“天子威仪,虽死亦不可夺。”

“寡人生时既踏平六国,死后仍要一统六国。万千兵马能守我大秦江山,寡人不欲令之随葬。”

“既如此,王令当出,以俑代人。”

他缓声说话,威声赫赫,言出法随:

“非祭天也。乃我王师,供我驱策。”

他静静坐在那里,跟燕云仿佛闲谈一般,却说出这样可敬又可怖的、充斥着霸道与力量的话语,神色却冷静的可怕。

而燕云瞠目,深深几个呼吸后,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!

原本因苍老而佝偻的身躯骤然伸展,仿佛胸膛内已有了无数力量!

“有此皇帝,乃我大秦之幸!”

“来日大王入骊山,万勿忘掉老臣!臣虽年迈,仍比廉颇!惟愿在地下,仍能跟随大王,重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战功!”

这一刻,他双眼豪情涌现,仿佛又重回盛年。

姬衡也重重与他双手交握,而后沉声点头:“寡人永世不忘!”



秦时深深呼吸,此刻万千心绪,复杂难言。

再看角落里永远跟随大王、永远不起眼的御史,对方提笔就墨,于竹简上一行行飞速书写。

千百年后,倘若史书得以见日,只凭这君臣对话——

秦王衡,当为万古圣君。




半个时辰,足够最少的那锅诸柘汁经过石灰水搅拌熬煮后,略微呈现红糖风味了。

辣蓼草酵母酒曲发酵还需要两天,秦时便直接安排厨工:“做些麦饼吧。饼擀得大些,里头包上蔗糖馅儿,然后贴在炉边烘烤。”

红糖烧饼总归出不了错。

尤其是如今糖分摄入并不多,因此没人会抗拒甜蜜的味道。

更何况,浓稠的红糖馅热烫甜香,一口下去幸福感满满,还不像饴糖那样粘牙,风味不同,吃起来自然大不一样。

唯一麻烦的是红糖还没凝固,包起来略有难度罢了。

但周巨已经十分满意了。

只因如今宫厨弥漫着浓浓甜香,老鸭汤都被安排在隔壁宫室了,他走在其中,若非还要一点脸面,恐怕都要忍不住先尝两口了。

而秦时吩咐完,特意留下来看如今的面粉成色——果然不是超市寻常的白色,反而说不出是灰白还是黄白。

颗粒也粗,不过因是供贵人食用,所以里头残留的颗粒和麸皮都被层层筛了出去,留下的这些整体还算不错。

秦时对接下来的馒头包子也略有了些信心。

厨工们大展身手,各自做着不同的红糖烧饼,秦时看一人擀面的手法格外流畅,默默瞧了一会儿,又安排起明天:

“明日朝食我要一碗葵菜汤,里头煮些虾仁。”

“再用同样的方法擀面饼,但要均匀擀进油盐和细葱,烘烤八成熟后再加一颗鸡子。”

“再来一个糖麦饼。”

厨工头都不敢抬,但却激动起来:“小人记住了。”

记不住没关系,专业助理赤女跟乌籽会记住的。

而秦时看着一旁的周巨:“周府令,同样的朝食,可要明日也用上?”

周巨虽然鸭汤和红糖都闻到了,但至今一口也没进嘴,此刻只能谨慎道:“待我回过大王,再来差遣相告。”

……

红糖熬煮到底是耽误了一些时间。

等到周巨回到章台宫时,秦王不出意外还在办公,一旁有太医正小心捏着艾柱,不远不近地为他熏蒸脖颈。

因不能见风,整个章台宫烟雾缭绕,若非周巨被呛得想打喷嚏,这雾气中永不断绝的人鱼油灯闪闪烁烁,着实像是仙境一般。

秦王端坐高台,听到他的回禀,头也未抬:

“如何,秦卿可又有什么惊世之言?”

说出这句话后,他阅读奏书的动作略顿了顿,察觉之后,饶是刚还因为奏书略有不悦的姬衡,此刻也不禁松缓了眉头。

毕竟,才区区一天而已,所有人,包括他,竟然都已经习惯了这位秦卿的言语。

倒也真是难得。

姬衡干脆扔下奏疏,此刻就听周巨一五一十转述,听得青铜器与鱼脍之害,眉头不由又是紧蹙。

一旁艾灸的太医令抿紧嘴角:大王重病途中遇到秦卿,实在是他们太医之福!

但大王痊愈之后还带着秦卿,实在也是他们少府的不幸!

如今只一天,大王衣食住全都出了问题。他们少府责无旁贷。

再这么下去,不等大王驾崩,他们的小命恐怕都要保不住啦!

太医令的心,此刻比胆汁还苦。

好在周巨很能拿捏叙事的节奏,此刻三言两语转到秦时的惊喜,果然如他所想,大王同样为这等会变大的麦饼开怀,却也很快想到了麦的种植,因此又迅速平静下去。

倒是这个所谓的诸柘糖……

姬衡心念电转,迅速在心中想过南海郡等之周边物产与气候,而后又想到诸柘的产量,此刻沉声打断周巨的回复:

“传令下去,诸柘制糖一事务必谨守,寡人有大用。”

周巨迅速应诺。

而后又问:“既如此,臣遣兰池宫诸人守口,专为秦卿一人守秘。”

他看大王的面色并不如何好,于是转移话题:“大王,秦卿特意进献美食,奴婢们已经奉炉在侧殿等候。”

姬衡抬手:“不急。寡人已令少府带人带来囹圄死囚,秦卿所言是否属实,不必久候——周巨,随寡人去验看一番。”

太医令收回艾柱,奴婢们迅速上前为他收拾衣服,章台宫四周门户大开,傍晚的风吹来,顷刻间便觉清爽起来。

……

章台宫就在咸阳宫副殿,此刻四面八方长廊衔接,侧殿近在咫尺。

周巨跟随众人侍奉着秦王前去,很快就看到了侧殿等候的太医和军士押送的死囚。

囹圄中的死囚其实不多——更多的都送去修长城修驰道修地宫了,留下来的,大多是冥顽不灵的六国叛逆。

如今看到姬衡,台下人不禁嘿然冷笑:“暴秦无道!郑衡,你得意不了多久!”

另一人也怒瞪过去:“郑衡!你这姬姓是沾了周王的光!昔日殷商无道,武王反之!”

“你这暴秦,某倒要看看,是何方英雄来反!”

这样的话,六国遗民说得太多了。

秦王眉目冷峻,半点神色也没给他,只是稳稳坐在席上,挥了挥手。

军士迅速抬手,一左一右压住两名死囚。

同时粗糙手掌狠狠扣住囚犯两颊,迫使他们大张嘴巴,如同案板上的鱼,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。

而后两侧侍从各自捧着一小瓮红白粉末:“秉大王,此乃一斤朱砂粉。”

“此乃一斤铅白粉。”

而后一一向二人口中倾倒。

这动作呛得两名死囚喉咙抽搐,忍不住呛咳挣扎,散出一蓬蓬粉末。

然而不管他们怎么狼狈,身上脸上的手都如青铜锁具一般,牢牢锁住他们。

侍从们无视二人反应,顺势还倒了些清水进去,直到一瓮全部喂完,他们这才重新躬身退下。

军士们松开手,这二人已无力反抗,只狼狈倒在地上,咳得面色红紫,心肺将吐。

而后有太医令和刀笔吏上前,前者围绕两名死囚不断观察发言,后者根据太医令所说,一一记载。

***

***

***

姬衡,姬姓郑氏。开篇有写,此刻称呼男子是称呼:氏+名

烤炉红糖饼的诱惑,如今不缺美食的我们也会被诱惑,这跟饴糖和麦芽糖不是一个感觉。更何况如今只有饴糖和蜂蜜做甜味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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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明珠?

秦时来了兴趣。

周巨带她到另一侧室:“夜明珠须有火光日照,方能夜明。因此,巨刚命人带去殿外采纳阳气,此刻秦卿入内,方能看到明珠之光。”

这个秦时知道。

除了极其稀少的陨石钻石夜明珠外,其他夜明珠都是不能自发光的。

举个简单的例子,就像夜光手表,得灯照一会儿,晚上在被窝儿才能发光。

而这些夜明珠大多都是萤石材质,部分里头可能含有不同的矿物质,所以表现也不一样,还有些包含稀土元素。

又或者是一些放射性元素。

但整体来说,辐射量都很微小,并没有后世网传的那样危险。

但……

它们也确实没用。

秦时踏入房间,十几只匣子打开,露出里头圆溜溜的、散发着微微透绿、微蓝或者偏橘红荧光的夜明珠。还有少数几枚呈现莹白色,以及微黄的色泽。

周巨解释道:“这些是历代秦王所得供奉,秦卿可有爱重?”

秦时此刻正捏了两颗夜明珠把玩。这种微微莹透的光芒其实很是舒适,也不耀眼,颜色偏马卡龙奶油,属于这个时代难有的色泽。

但……

她摇了摇头:“要来无用,既不能照明,也不好做装饰,还是不要了。”

周巨笑道:“可命人穿绸悬于梁上,待白日奉于日光之下,夜间殿内珠光莹莹,想来也别有趣味。”

秦时好奇地看着他,神色有点怪。

周巨心头微怔,随后问道:“可是巨有何不妥?”

秦时摇了摇头,她只是没想到周巨看起来浓眉大眼的,搞奢侈还挺有一套。

夜明珠在后世是不贵,网上花点钱就能买到。但在如今应该算是宝物吧?否则也不会入秦王私库。

这样的东西,他说可以挂在梁上……

哎呀!这顶级的宫廷奢华啊!

兰池宫的梁上确实也挂的有东西。不过是巨大的白玉雕成的环佩,主殿大约悬挂有三五十枚。

它们从高高的宫殿上垂悬而下,风动时微微摇曳……

很奢侈,确实挺好看的。

只是挂夜明珠属实没必要,这大部分都是微蓝微绿的光芒,大晚上的好像安全通道提示,还是算了。

她收回手,重新找回目标:“我们去看看布匹皮毛吧!”

……

当上位者真好。

身边有周巨这样的秘书更好。

因为就在他引导秦时去看夜明珠的时候,另一边就安排了人将库房中的布料全部抬到了殿外。

如今秦时只需稍走两步,就能在庭院中的灿灿日光下,清楚的看到各种布料的颜色、质地及纹路。

侍从们撑着高大的华盖走在两侧,周巨则在一旁解释道:“殿内暗淡,又恐烛火灼烧,视线不明,所以巨命人将这些都抬出来,供秦卿细赏。”

确实很值得细赏。

第一排的巨大箱子中,叠放着整整齐齐的布料,或乳黄、乳白、淡青色,以及微粉,和浅紫色,还有更深沉的黑色。

纹路略粗,孔隙略大,非要类比的话,像现代的医用纱布,摸起来手感也偏硬。

“这是……”秦时犹豫问道:“麻布?”

“正是。”

周巨命人展开给秦时看:“此为上等细麻,虽略粗糙,但夏日清爽,大王偶有穿着。”

不止大王喜欢,秦时也喜欢啊!夏天,当然要清清爽爽的才行。

她问道:“这些颜色都是用什么染的?”

周巨解释道:

“紫色多用贝类,乃我秦国尊贵色。是象郡进贡而来。”

“朱粉乃用茜草。赤色则用朱砂。”

“纯白色用铅白。”

“蓝绿色多用靛草,也有蓼兰,崧蓝,木蓝。”

“黄色是栀子,槐花,柘木。秦卿若爱黄色,夏日当选栀子布,日晒不凋,明艳长绝。”

细致如他,自然是想到了秦时刚出现时拉着的黄色拉杆箱,所以才额外说一句。

秦时没想到周巨能把功课做到这种地步,此刻她只好奇:“槐花跟柘木不好吗?”

周巨一愣:“并无,只槐花上色并不耐洗,但秦卿衣物常换常新即可,槐花同样能用。”

“柘木之色为金黄,恒久留存,只看秦卿爱重哪一种色罢了。”

简而言之:槐花黄不耐洗,柘木耐洗,这俩对您都没必要,咱可以每次都穿新的。

只有这个栀子色在大太阳底下表现好,从早晒到晚也不会变色。

秦时:……她只是想问问,有哪些是矿物和合成颜料,这些说不定会有轻微毒性。

冬天也就罢了,夏天贴身穿不好。

她想避开来着……

但此刻周巨竟然把功夫细致到这种地步,因此她也十分捧场:“常换常新太奢侈了,衣服只要不破损,日常穿都没关系。”

“这些颜色都各来一份吧——大红色,纯白色不要。”

红白色也很美丽,但命更美丽。

周巨也高兴起来:“诺!”

只是他有些好奇:“秦卿不爱红白之色吗?”

秦时无奈:“爱啊,但——你不是说红色是用朱砂染成的吗?白是铅白?”

“是。”周巨点头:“朱砂贵重,染就赤红大朱之色,艳且持久,我秦国上下皆爱。”

甚至只有贵族才有资格享用这等贵重资源。

“铅白也需重重采集,所染布料洁白无瑕,如玉如雪,贵人们也很是喜欢。”

但秦时挑选的,偏偏是很天然的、乳白中带着微微青黄色的那匹布。

他心中仍在细细揣摩着对方的喜好,却听秦时解释道:“可朱砂铅白都有毒啊,贴身怎么行呢?”

周巨站在那里,如遭雷击。

***

***

秦朝有中国紫,秦始皇曾奢侈的用它来给兵马俑上色,但至今早已失传

华盖,就是伞。太阳伞。最早叫盖。

***陨石钻石夜明珠,目前已知的世上仅存两枚,一枚国外,一枚国内。价格大概3000万美金左右。

西周就有类似犊鼻裈(du bi kun)的合裆裤了。战国时期赵武灵王又推行胡服骑射,和裆裤款式就更多了。大家不要被洗脑包骗了,觉得汉代以前都穿开裆裤。不是的哦。

如果分不清朝代的可以看这个——

三皇五帝始,尧舜禹相传。

夏商与西周,东周分两段。

春秋和战国,一统秦两汉。

三分魏蜀吴,两晋前后延。

南北朝并立,隋唐五代传。

宋元明清后,王朝至此完。


在少府将一应事务交代完,后续细节考工令已记不得太多,只好忙招来了刀笔吏。

这样一折腾,等秦时回到兰池宫,已然是中午十一点钟了。

她未曾停留,直接去往宫厨。

门边幽凉生风之处,湿漉漉的布巾盖起了豆子,等待它们发芽。

太官丞朱葵殷切上前,在贵人来之前,他早已为整个宫厨里蒸腾的馒头香气目眩神迷。

“秦君!”

他大声迎来:“这是否就是贵人所说的,少许麦粉便可膨胀的馒头?”

而秦时看着他手中端着的一盘馒头,已经颇贴合自己形容的半圆状。

表皮光洁柔韧,只隐约夹杂着零星杂点,那是不管怎么筛怎么磨都难以完全去除的麦粉颗粒。

用手轻捏,热气腾腾,暄软绵密。

考工令满怀期待地看着她,而她轻轻揪了一块儿下来慢慢咀嚼,越嚼越有股淀粉的满足与香甜。

于是点头:“可。”

又将剩下的馒头递给身后赤女:“你们也都尝尝。”

再往里走两步,众多灶台锅鼎之上,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。

灶上竹编蒸笼里,箬叶苇杆的垫子上,已经摆上了造型各异的馒头。圆的,方的,甚至还有整块饼状。

厨工藿拘谨的两手拢着,站在角落,被秦时伸手招来:

“这样一整块圆饼也是一样做法吗?”

藿低着头,微黑黄的脸上更是写满了紧张,但她仍是小声说道:“禀贵人,贵人说辣蓼草曲不仅可酿酒,还可与麦粉同揉做馒头。小人便又试着揉粟粉。”

她粗大的手指节用力的拧动着,话虽小声,行为却十分大胆:“小人揉了粟粉,糯稻粉,都并不出色。”

“而后糯稻粉里不意多加了些水,实在不好,便又加了少许麦粉……”

她本意是想煮粉汤的,却未曾想加了辣蓼草曲的糊糊一同发酵,竟还颇有形状。

从小便学麦粉手艺的她立刻大胆尝试,如今蒸出了一锅类似发糕的麦饼。虽还未尝,但触之绵软,闻之香甜更胜馒头,且更省麦粉。

因而便也大胆献给秦君了。

秦时点头:“切一块给我尝尝。”

藿立刻便取出刀来。

小小一块儿被送至她的手畔,慢慢咀嚼,发现虽然甜度不如后世卖的发糕,可口感却格外绵软柔韧。

“好!”

她夸赞起来:“你很会创新。”

她这三言两语的描述,需要的就是这种会自己创新的人才。

而后又看其他蒸笼,继续问道:“怎么做这么多形状?”

藿黑黄的脸颊上,两坨大大的红晕格外明显,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。此刻她深吸一口气,这才稍微大了些声:

“回贵人,太官丞曾言贵人爱食红糖麦饼,小人斗胆,小而圆的内置红糖,略方正的内置椒盐。”

很好!

秦时满意鼓掌:这分明已经无师自通,懂得如何做包子了。

她鼓励道:“下次还可用铁锅炒了菜肉做内馅儿。”

藿大胆抬头看着她,又听贵人所说的话,此刻脑中一番思索,立刻想出十数种搭配来,于是双眸越发灿灿有神。

而秦时也在宫厨众人若隐若现的注视下,大声说出众人期待的那个字:

“藿创新有功,赏。”

“九麦举荐善麦粉的藿,一样当赏。”

太官丞在一旁喜得心花怒放!

虽未直接赏他,但下头的孝敬也不会少了他的,反而自己麾下之人接连得赏,如今走在兰池,岂不闻脚下生风!

唯独可惜的是——

“秦君,这豆腐,恐还未压制成。”

秦时并不意外。

现如今没有液压机,压制豆腐是在上方置磨盘以及重重木方,均匀向下用力。

力道虽有,但不够大。因而工业时代只需一两个小时便可完成的事,如今恐怕要翻个倍。

若是像秦时说的老豆腐、嫩豆腐那样区分开,最难压制的老豆腐,恐怕还要5个小时以上。

她因而并不在意,只说道:“待午后压制成功再来回我。”

到时她刚好再制定一下晚上的菜单。

至于中午么……

如今已然快12点了,她迅速点菜:

“豆腐虽未成,但豆浆先调两碗蜂蜜的。”

“豆腐花调一碗蜂蜜的,再用肉酱藿薤等调制一碗咸的。”

“各色馒头再备齐,并清炒嫩藕,葵菜羹汤等,直接送往章台宫。”

说罢人也往外走去,一边又扯着袖袍闻了闻:

嗯,因宫厨开阔,且没有爆炒等浓重气味,衣襟上只有淡淡艾草香气与在制册处侵染的些微竹香,并不失礼。

又扶了扶头上冬神金冠,而后利索的上了马车:“赤女,我妆容可服帖吗?”

要是服帖的话,她就该以这等精神奕奕的面貌去向大王谢恩了。

赤女细细观察,而后略惊讶道:“秦君妆容妥帖细腻,未曾有损。”

秦时这才放心下来。

毕竟买的不管是粉饼还是粉底液,都主打一个持妆且滋润,在她皮肤细嫩血气丰盈的状态下,随便扑扑就很贴合了。

不像如今的妆粉,稍稍出汗或时间久了,便会显出斑驳纹理来。

马车辚辚而动,因要先遣人去章台宫禀告,且宫厨备餐至章台宫仍需些微时间,因而便慢慢行走。

谁知好不容易慢悠悠来到了章台宫侧殿入口,却见不远处也同样停着马车。

“秦君,这是宫中夫人的马车。”

秦时顿时来了精神:“是楚夫人吗?”

莫非大王得知她今日要来一同用饭,还要一起赏舞?

她打开车窗看去,只见前方停着的一辆马车格外华丽——车辔处用了错金工艺,还镶银嵌玉,在日光下璀璨迷人。

车厢外部画了红色云纹,格外艳丽。

车棚顶则是先用皮革覆盖,而后上覆淡青色的丝布,四个边角则坠下长长的青玉流苏与铜铃。

马车行走间,步摇流苏与铜铃相互撞击,定然能发出格外悦耳的声响。

秦时下意识又往前看了看自己这辆马车的车厢顶——咦,原来她这辆马车上也缀的有流苏啊!

只是因为短粗一些,所以自己并未注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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